在机器全封闭生产的今天,益阳茶厂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益阳茶厂”)的老厂长陈先敬,仍然怀念
茶叶在指间摩挲时的温度。
69年前开始在私人茶行学做茶,一直干到国有茶厂的厂长,陈先敬手上的功夫一点点被机器取代,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技艺一项项失传。
到徒弟刘杏益这里,关于师傅的高超技艺,很多都只是传说了。刘杏益说,这门手艺肯定会永远存在下去,而陈先敬却说,把一切交给机器,这是时代的大潮。
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机械化革新浪潮之后,技艺的传承就像一饼浸入沸水的黑茶,只剩下香醇的汁液,不再有粗粝的沉渣。
徒弟们敬畏的不再是技艺本身。而所谓的师徒一场,很多时候不过是徒弟目送师傅的手艺被时代湮没,并试着用冰冷的机器延续双手的温度。
分到茶厂,刘杏益满脸不开心
1985年7月的一个上午,刚刚从湖南农学院(湖南农业大学前身)毕业的刘杏益坐在益阳市供销社的茶房里,等待着毕业分配到的单位——益阳茶厂派人来把他领走。
茶房水雾升腾,刘杏益闷闷不乐。作为恢复高考后的大学毕业生,到茶厂工作与他为自己规划的图景相去甚远。
对于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来说,毕业分配,往往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走向。刘杏益说,“本来大学被农学院录取就不开心,分到茶学专业更不开心,这下好,毕业了还分到了茶厂。”
出身益阳农村,原本希望通过读大学分配到好单位改变命运,21岁的刘杏益对自己的未来几乎失去了信心。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等待,手边那杯用益阳茶厂生产的茶泡出来的水,刘杏益一口都没喝。他和另外一个毕业生被专车接到了益阳茶厂,那是他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是一辆吉普车,我坐在后排,当时还是觉得很有面子的。”
茶厂在益阳市中心,资江边。“旁边是毛巾厂、袜子厂,看上去非常热闹。”刘杏益怎么也没有想到,后来这些厂子都垮了,只有茶厂还在。
到达茶厂,刘杏益直接被领进了厂长办公室。当时的厂长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我没有读过什么书,你们要好好干。”
那一天,刘杏益特意买了一包烟揣在口袋里,趁着其他人走开,他赶忙发了一根烟给厂长,结果厂长一句“我不抽烟”,把他生生顶了回去。
当时,刘杏益还不知道厂长叫陈先敬,是益阳茶厂建厂的元老,在行内有着很高的威望,以至于全厂的职工都叫他师傅。
现年84岁的陈先敬,已经不记得当年刘杏益这个假装熟络的举动。几十年来,陈先敬已经带过太多的徒弟,“对刘杏益唯一的印象是:他是当年招进来的人里面最矮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