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只要廖万清在家里开盘做罐,作坊门口就会密麻麻围了一群偷师学艺的小伙。小伙们都不敢堵住房门挡了廖师傅的采光,一个个就扒在门边上蹶着屁股探头探脑往里睃,看上去就像是在房门边上挂了两串硕大的葡萄。那时候,只要廖万清一走出家门,到处都有人师廖傅长廖师傅短地叫,到处都有人请他吃饭喝酒。路上见了廖万清,即使不同道也要笑着拐个弯过来跟他摆上几句。那时候,廖万清的心里是熨贴的,脸上是风光的。而这些熨贴的感受和风光的面子都来自于他的罐厂。是罐厂为他解决了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也是罐厂为他提供了施展技能的平台,才迎得了村里人的敬重。可自从茶罐生意关门后,家里经济就断了来路,房子早就破得不能住了也一直无钱翻修。家里的粮食也因为人多地少只能保证吃饭和喂一头年猪,连个可变卖的牲口都不敢养。廖万清不是没想过把家里的罐厂平了种地,可他实在是下不了手啊!每当看到作坊里的车盘、看到门口舂泥的碓窝、拉火的风箱、筛泥的晒场、烧罐的炉灶,廖万清就仿佛看到了列祖列宗们在罐厂上辛勤劳作的身影,他不想让世世代代的廖氏祖先苦心经营了一辈子,专承了几千年的“廖茶罐”毁在他的手上,他也不相信祖宗们一代一代手把手传下来的茶罐手艺会在他手里找上残缺的句号。他想,就算自已这辈子没有机会做茶罐,也要把罐厂保留下来,以后有了机会好让儿子再做茶罐。廖万清希望把这门祖传的手艺传授给儿子,他不想让这门技艺失传,更不想让生活在云贵高原的乌撒人使用了几千年的茶罐从他手上彻底消失。可儿子有儿子的打算,儿子不喜欢整天待在阴暗潮湿的作坊里做茶罐。
儿子见廖万清不但不把罐厂平了种地,还想留着让他以后再做茶罐,一气之下便偷偷和村里人一起,到云南个旧老汞山帮人挖矿去了。廖万清的老婆赵才田担心儿子没有出门的经验,怕儿子在外面吃亏上当,就叫廖万清跟儿子一道去打工,说爷子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老婆赵才田的担心廖万清也是有的,可他要跟儿子去打工,老婆赵才田一个人在家里要喂牲口要种地也忙不过来。要是牲口喂不好,庄稼种不好,打工又挣不到钱,以后的日子就不好混了,再说廖万清心里也放不下他的罐厂。最后还是老婆赵才田跟儿子去个旧打工,留下廖万清一个人在家里侍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