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改革开放后,随着商品经济的不断繁荣发展,外来的锑锅锑壶锑甑和林林总总的塑料生活用品逐渐取代了原始的陶器用品,小米乐的砂锅砂壶和茶罐生意也开始每况愈下日道中落。起初是背砂锅的人不来了,卖饭卖面卖凉粉卖豆腐的不卖了;后来是铁匠的铺子关门了,木匠皮匠篾匠草匠和银匠花匠的摊子不摆了,再后来,供销社的代销点也搬走了。似乎是在一夜之间,热闹了千百年的小米乐街子就烟消火灭散场了,那些堆积如山的砂锅砂罐砂甑和茶罐就无人问津了;又似乎是在一夜之间,那些曾在房前屋后的庄稼地上建起的砂锅砂罐和茶罐作坊又变成了庄稼地,只有“廖茶罐”最后的传人廖万清的两只罐窑,仍像一对丰润的乳房一样耸立在村口牲口路边。
小米乐由于地处牛栏江边的悬崖上,人烟稠密,土地稀少。以前罐子畅销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忙着做罐子卖,对土地的多少并不待见。这下要靠种地为生了,大伙才觉出土地的金贵。于是都想方设法扩充自家的土地。凡是田边地角能挖的都挖,能刨的都刨,要是碰上挖不动也刨不掉的生根石,只要石缝缝头夹了一把土,都要栽上一棵苞谷,种上一窝洋芋,或是点上几粒豆子,撒上几颗荞子,家里闲置的罐厂自然是首当其冲的摧毁目标。庄稼人连不下蛋的母鸡都不肯留,怎么能留得下闲置的土地呢。
廖万清的儿子廖明义见别人家的罐厂恢复成耕地后,种出的苞谷洋芋都吃过几季了,廖万清还守着家里的罐厂整天望窑兴叹。就劝他爹早点把罐厂平成耕地,好让家里多收点粮食,多养几个猪牲口卖了,也好早点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修。家里的房子是三十多年前用砂石砌成的两间瓦房。那时,“廖茶罐”的生意好,廖万清手头的经济也宽裕,别人都还蜷在黑黢黢的茅草房里,廖万清一家就住上了通明透亮的大瓦房,这在附近的十里八村,也算是很风光的人家了。村里人教育儿子都喜欢拿廖万清做榜样,叮嘱儿子要好好学手艺,用心捏泥巴。都说只要你能用泥巴坨坨捏出个“廖茶罐”,将来你就不愁住上大瓦房,更不愁吃不愁穿不愁讨不到媳妇一辈子当孤寡老者了。